充當神與科學的和事老
神與科學是否真的誓不兩立？
兩者之間的矛盾，可否化解或調和？
今天我來試一試。
老婆說我是在為自己挖坑。我說為了世界和 …… 停！又吹大了。小弟何來這般能耐？我只是為了朋友間的和氣而已。在我的朋友圈中，有有神論者，有無神論者，有多神論者，也有唯科學論者。而信仰這東西，跟政治差不多，很容易觸動人們的神經，拿捏不好的話，朋友隨時變成陌路人。我就是想為大家來當個和事老，雖然很有難度，我仍願一試，希望這個坑不會太深吧 ……
某天在圖書館看到一本書，英文書名叫 The brief answers to big questions，中文名稱一譯〝十問：霍金沉思錄〞，也有譯作〝霍金大見解〞。
不錯，就是那位著名理論物理學和宇宙學家 ——— 史蒂芬 . 霍金。他已於2018 年年初去世，這本書聽說是他的最後遺作。正如書名所示，霍金先生在書中列出十個世人很好奇、也很具爭議性的問題，並分享了他本人對解答各問題的見解。十個問題包括：
- 神是否存在？
- 一切如何開始？
- 宇宙有沒有其他智慧生命？
- 我們可否預知未來？
- 黑洞中有甚麼？
- 時間旅行能否實現？
- 我們能否繼續在地球生存？
- 我們應否往太空殖民？
- 人工智能會否超越人類？
- 我們應如何構建我們的未來？
以上每一個問題都是燒腦問題，而〝神是否存在？〞更是一個禁忌課題。霍金先生曾於2010年出版了一本名為 The grand design 〝大設計〞的書，書中霍金先生從物理學和宇宙學角度剖析宇宙的起源和規律，並指出萬物的演變都可用物理學理論來闡述，所以人類不必借用〝神〞這一概念來解釋自然。〝大設計〞的面世，馬上引來莫大反響，個別媒體的刻意渲染，更把霍金先生推向宗教的對立面。我看過〝大設計〞一書，也知道霍金先生本人不相信神的存在，但如果說他著書的目的是反宗教的話，這帽子似乎扣得太深了。在新書中，霍金先生也一再強調他的工作不是要證明神是否存在，他只是在找尋一個理性的框架來認識宇宙。字裡行間，我能感覺到一絲絲的無奈。
那麼神是否存在？神的存在有沒有科學根據？科學是否已經否定了神的存在？相信科學，是否就是不相信有神？神與科學，是否就是不可為伍？
全都是燒腦問題！年輕時候，我總愛跟朋輩議論這些話題。大家誇誇其談，說得彼此像甚麼都知道似的。而大部份時候，持相反見解的人必不能談攏，甚至不歡而散。現在回想起來，其實大家都只是在說自己喜歡說的話，卻聽不進自己不愛聽的觀點，最後大家說了一大堆，智慧卻都沒有丁點長進。
隨著年月，錯誤犯多了，笨事幹多了，世情看多了，漸漸明白到，種種問題，均不可以單單只用〝是〞或〝否〞來解答。
就拿神和科學的〝對決〞說起，以往每每遇上這問題，大家﹝包括我自己﹞都是毫不遲疑，馬上把自己的〝真理〞向對方擲去，然後相互廝殺一番。只是大家卻都不清楚，矛盾的兩位主角 —— 神與科學，究竟是甚麼！
又是一個燒腦問題？對，而且是一個彼此必須先弄清楚的問題，不然往後的一切辯論都是笑話！
〝神〞、〝科學〞是兩個詞，雖然很常見，不過這兩個詞背後的意思，和所代表的概念，可不是只有一個。我所謂的神，很可能是對方的魔鬼；對方說的科學，我或許只視之為迷信。大家吵了半天，全都不在同一頻道上，談不好不打緊，要是弄致貽笑大方，失禮街坊，那就實在太丟人了。
我不是神學家，也不是科學家，只是單憑有限見識，也知道我不應太片面地看〝神〞與〝科學〞兩詞。
先來談談那個〝神〞字。〝神〞是泛指一位存在者，其能力超越人類，超越大自然的一切，更被認為是宇宙萬物的創造者。神可以隨意支配一切，而不受制於任何力量或規律。然而世事偏不是這麼簡單。根據統計，全世界有10000個以上的宗教，幾乎所有宗教都在崇拜他們的神，有些宗教更供奉多位神。這代表被人類視作為神的存在者，應在10000位以上。哲學界稱這類神為〝人格化之神 personal god〞或是〝位格神〞，因為這類神對人類特別眷顧，而人類也透過各種方法或儀式，嘗試跟他們的神溝通。
別以為10000位人格化的神已夠多，哲學界指出至少還有兩類神的論述。一是叫〝自然神論 deism〞，這位神也是造物者，宇宙一切源於它，只是它在創世之後，便讓一切按它所定的規律運行，不再干預。另外一類是〝泛神論 pantheism〞，這論點強調大自然本身就是神，神不在宇宙之外，而是存在於萬物之中。
如此說來，當我們要談論神存不存在時，是否先要弄清楚我們在說誰呢？
現在說說〝科學〞一詞。科學不是一種東西，科學是一種方法，是一種知識體系。所謂的科學家，他們是透過觀察、測量、實驗、數學、模擬、計算等各種方法，試圖找出自然萬物的演化規律，他們會建立假說和理論來解釋世界，並再以觀測和實驗等方法來印證或修正理論，不少理論更會被推翻。科學作為方法，不能保證過程得出來的結果是絕對真理，而是在現有知識基礎上，不斷修正偏差，使我們更接近真理。歷史上所有科學家，不論是多麼偉大，多麼著名，他們的理論都被修正過，有的被否定過。
當明白〝神〞和〝科學〞的定義之後，讓我們把兩者放在一起，看看是否水火不容。
有宗教信仰的朋友會說神是存在的。從科學的角度來看，那是一個假說，要證明這個假說是真確的，就要透過觀測和實驗來找出證據。只是人類文明發展至今，的確還未發現既明確而又不可反駁的證據，來證實任何一位神的存在，不然大家也不必為這事情爭吵了。所以神的存在仍然是一個假說，而要證實這個假說的責任，應該是認為神存在的一方，因為一個人若不知道某樣東西存在，他是無法去找那所謂不存在的證據的。另一方面，未能證實某樣東西存在，也不能全盤否定其存在的可能性，只能說那假說有待證實而已。事實上，有很多科學理論仍然處於假說階段。
有朋友或會說，很多科學家都有宗教信仰，是不就可證明神的存在？那其實是把兩個不同範疇的事物混為一談。科學家雖然從事科學工作，但他們的研究對象多不勝數，而神的存在，卻多不在他們的研究範圍內。比方一位傳染病學家說他有宗教信仰，而他在實驗室發明了抗新冠病毒疫苗，他的科學成就很偉大，但我們能否就此可以斷定他信的神便是真理？很多人都不這麼認為，因為研究疫苗與找出神的所在是兩碼子事，有科學知識的人認為神確實存在，也不代表已得出科學證據，他們只是相信一個假說而已。而信仰的意思，就是相信某些未經證明的概念，不然那就叫作知識，不是信仰了。
也有朋友會說，科學界已否定了很多神話，是不就可以證明沒有神的存在？那也是有欠嚴謹的結論。不錯，不少神話已被打破，古人遇上雷擊，以為是雷神發怒，要懲罰人類，現在我們知道打雷只是一種天氣現象，並且能夠預測雷暴何時會出現，雷神失業了。但我們可以因為雷神傳說的失實，便否定所有神的存在嗎？再想深一層，其實所有神話都不是神說的，而是人的話，所以科學推翻的，全都是人對大自然的誤解。至於這些資訊能否改變人對神的認識，則純取決於個人判斷，別人也勉強不來。相信神存在這一假說的人，應該得到一定的尊重。
再思考一下霍金先生的論點，他以最新物理學理論為基礎，提出一個模型來描述宇宙是如何誕生的。而促使宇宙誕生的所有因素，全都符合各種物理學規律，因此他不須要用〝神〞這一假說來解釋宇宙的出現。其實持相類似觀點的也不只有霍金先生一人，很多物理學家或哲學家都有相同看法。如果要挑戰霍金先生的觀點，便應從其理論與模型入手，科學理論本應就是不斷被修正和完善的。霍金先生之所以被放在聚光燈下，也許就是名聲之累吧。
下一次如果要跟朋友辯論神與科學之矛盾時，我會先反省：
如果我相信神真的存在，我應該拿出證據來，別人有權質疑我的證據，也有權提出不同見解，我不應在乎一時之口舌之爭，因為如果我說的是真理，別人終會明白。我也不必擔心科學的影響，科學的不斷探索，只會使人更接近真理，那真理必然就是我的神；假若我怕科學會驅使人遠離神，豈不是在懷疑神的力量？那便是我的信心動搖了，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，怪不得別人，怪不得科學。
如果我是科學的擁護者，我應該知道神在人們心中已存在上萬年，人對神的認知也在不斷演變，這是人類歷史和文化的一部份，也不可能由我的三言兩語能逆轉。科學討論針對的是具體現象或事物，空喊某些東西不存在並沒有多大意義。研究量子力學的專家們有一種假說，指宇宙可能存有11個維度，他們正是用這一設想來解釋微觀世界中的奇怪現象。如果我們可以為這種科幻般的假設而進行學術討論，為何不能對神的假說持較開放的態度？
如果我是一名旁觀者，我會發現信神的人與擁護科學的人有很多共通點。世上絕大部份人，不論有何種信仰，都持有十分近似的價值觀，他們都希望自己能活好一點，希望身邊人能活好一點，他們也都在盼望世界和平一點，社會公平一點。朋友間相處之道，貴乎待人以誠，舉止尚禮；大家摒棄意識形態的標籤，攜手行善，互勉共進，齊齊融合於多元社群中，同享和諧之美，不亦快哉？
好了，坑就挖到這裡 ……
結束前的一道燒腦問題：甲與乙走到你面前，甲說神真的存在，名字叫〝某某某〞；乙則說任何神都不存在。你說誰的論點更錯？﹝注意：重點在那個〝更〞字。﹞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