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習批判
『哲學,就是實踐批判理性。』這是我在上哲學網課時,教授給學生們的解說。
人們聽到哲學兩字,反應各有不同,有人會覺得很高大上,有人會感到有點虛和玄,更有人會認為哲學家說的都不是人話,不值一顧。在我看來,哲學二字只不過是個名稱,一塊包裝紙,最重要的,還是當中的內涵。這裡說的內涵,是批判理性。而批判理性的一種表現形態,便是批判性思維 critical thinking。
簡而言之,批判性思維,是一種建基於客觀真實證據的思辨方法。小弟在《想幸福,就要批判》一文中,嘗試探討批判性思維與幸福生活的關係,從而開始意識到,生活離不開思考,批判性思維是思想方法,它可提高我們解決問題的能力,讓我們更準確地辨別是非,在維護自身利益之同時,還可使我們更有效的維繫人際關係,也讓我們獲得更高的精神滿足,大大增強幸福感。
說是方法,批判性思維自然有一定的規範與步驟,好消息就是人人都可學上,就像太極拳一樣,只要我們想學,坊間﹝教育、在職培訓或心理輔導等機構﹞有多樣形式的學習渠道。也像太極拳,雖然萬法不離其宗,可在實踐中卻衍生出不同派別。各機構或個人所推薦的思考方法有大同,也有小異,有簡易版,也有深度專業型號。小弟在所接觸到的資料中,歸納了以下的幾個步驟,是簡易版的再簡化版,想在這裡拋磚引玉,跟大家討論討論:
- 問題、問題、問題:好答案不如好問題,思考前先要弄清楚問題是甚麼,甚麼事情需要處理,目的是甚麼。唯有確定我們要解決甚麼問題,我們才能提出有意義的問題,甄選出有用的資料,明確思路方向。在資訊泛濫之當下,聚焦核心問題,過濾掉一切噪音雜聲,方能避免跌進迷思陷阱。
- 來源、來源、來源:消息要問出處,隔壁做裝修工程的三叔說新冠疫苗沒有效用;而他那做醫生的女兒說有效,我們應該信誰?誰擁有更貼近真理的知識?一位幹物業賣買的中介代理說樓價會飊升,促客戶盡快購屋;另一位做經濟分析的研究員則說樓價會下調,誰有﹝或沒有﹞利益衝突?誰的說法更中肯?了解消息來源,有助我們評估信息的可靠性。
- 論據、論據、論據:任何觀點或聲明,都應該有足夠論據支持。即使那些觀點來自權威人士或機構,我們都要問〝為甚麼〞。相信地球是扁平的人,他們的論據很貼地,就是我們看到的大地都是平的;認為地球是圓的人則說,平地只是錯覺,因為地球太大,弧形地面才不明顯,而遠方船隻駛近時,岸上的人先看到船桅,然後才看見船體,這便可推斷海面是弧狀的,還有其他實驗和科學觀測,也都能證實地球是圓的。我們分析的,是論據,不是聲明,更不是聲明的音量。
- 分析、分析、分析:消息來源是否可靠?資料是否完整?消息發放者的動機為何?其論據是否合理?有沒有疑點?有沒有數據或實驗支持?是否經得起邏輯推敲、辯證及挑戰?這都是我們要思考和解答的問題。分析沒有捷徑,著重的是深度,不是速度,就是要動腦筋,懶不得。
- 結論、結論、結論:分析是為了得出自己的結論,結論可以是同意別人的見解,但必須經過自己腦子的運算批判,不然就是人云亦云。而結論一定要有論據支持,且所有論據都要經得起批判,若被反證,便要重新思考,修正結論。有的時候,結論會是沒有結論,這沒有甚麼大不了,追尋真理是一個過程,不知道比裝知道強,只要努力不懈,不恥下問,定必有進步,成功可期。
用太極拳作比喻,上面的步驟,好比入門簡易太極拳的再簡化版,我沒打算成為武林至尊,只喜歡閒來到公園舒展一下肋骨,想應該夠用了。也如練拳一樣,剛知道招式沒用,平時還須多練習,否則很快便會忘記,在遇到突發挑戰時便反應不過來。
怎樣練習批判性思維?人們學習太極拳,一般都會在每星期或每天裡,抽出某段時間來作訓練。批判性思維也可以作類似安排,只不過硬要在某天某時辰攪批判,感覺似乎有點怪怪的。筆者則喜歡把練習融入到日常生活中,因為生活本身就充滿各種問題與挑戰,是實習批判性思維的最佳平台。上學和工作不在話下,即使在工餘時候,在家中,在其他場合,都有用上批判性思維的機會。投資、置業、移居、照顧親人、計劃退休、及至處理健康問題等等,都是人生大事,是實踐批判性思維的好課題;批判性思維也可用於一些小事情上,辨別商品廣告的真確性,便是個好例子;若碰上有關政治的話題,批判性思維更是護身符,必不能少,因為稍一不慎,我們會隨時墮入別人的話語圈套,輕則被人洗腦,錯跟偶像,重則淪為炮灰,萬劫不復;政治不一定發生在社會上,也可出現在家中,面對夫妻、婆媳、父子、兄弟姊妹、及各親戚之間的矛盾,批判性思維不可或缺,它很可能直接影響我們下半生的幸福。
要打好太極拳,除了勤加練習招式之外,其他輔助運動如跑步、游泳或瑜珈等,均有助太極拳的發揮。批判性思維也有輔助訓練,且較直接解決實際問題有趣得多。下棋、打麻將或橋牌等遊戲,均可提高大腦思考和計算能力;藝術鑒賞與創作,包括看的、聽的和觸摸的,都可培養我們的觀察力和創造力,並能使人放鬆精神,穩定情緒,頭腦更清明;還有閱讀,它可擴闊我們眼界,啟發思考,若加上閱讀筆記及書評就更佳;小弟的最愛則是寫作,寫作是用文字把思想記錄下來,由構思到墨落紙上,是一個完整的思辨過程,而文字把思想呈現在我眼前,讓我更易進行自我檢討,完善我的思路,令我更清楚問題的本質,與及結論背後的邏輯理據,每一篇文章,都使我了解自己多一點點。
以筆者之淺見,批判性思維活動,既是解決日常問題的技巧,也是鑄鍊個人修養的方法。批判,是為了找尋真相,從而讓我們認識世界,認識事物,認識人,認識自己。〝論武功,俗世中不知誰最高 ……〞批判性思維不是甚麼能人異士的專利,人人皆可學,人人皆可用,成效如何,取決於思維的成熟程度;思維成熟程度,則取決於學習、鍛鍊、實踐、再學習、再鍛鍊和再實踐的深度。批判性思維未必能解決所有問題,可是缺了它,所有問題都會是難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