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性的弱點 我的死穴
今天是第六天。
她仍然是陽性。我還是陰性。
隔離須繼續 ……
一個新念頭自腦海中閃出來,把我嚇了一跳!
無法確定她在哪裡沾上新冠病毒,我估計來自郵輪的可能性很大,因她在我們回來後幾天便感到不適,直覺驅使我給她做快測。果然,碰上了。
雖然她不同意,我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很理性的人。工程師出身,轉行後依舊是與科技及數字打交道,理性分析已成了我的思維習慣。縱使有時候她會說我太挑剔,我卻視之為是我的優點。
因此在疫情爆發之初,我們便緊跟著有關衛生機構的指引來生活。我說的緊跟,是緊緊的、一絲不苟的按本子辦事,不論是家裡或街上,都力求做到無死角防疫。當疫苗剛面世,人們還在為其成效和安全性議論紛紛之時,我們已率先接種,不久前我們才注射了第五針,因為我信數據。
差不多三年了,我們的直系和半直系親屬中,已有大半感染了新冠。我說大半,是真的過了半數不少!
我很感恩,患病的親友們全都痊癒了。
我很感恩,我們的防線一直沒破,我和她守住了近三年的健康。
直到六天前 ……
她的染疫是不幸,但不能算是意外。旅行是帶風險的,若在兩年前,我們絕不會這樣做,因為承擔不起那時的風險。現在情況不同,我覺得風險可控,便出行了。她受到感染,我很不開心,卻誰也怨不上。
陽性結果出來後,我們馬上向她的醫生求教。一如所料,護士聽見她病徵不太壞,又知道她沒患嚴重疾病,便叫她待在家中作自我隔離,說病情會在五到十天後好轉。因我還沒有被測出陽性,留在家中隔離之同時,也要和她在隔離中再隔離。幸好我們家有兩間卧室,還有兩個衛生間,所以要隔離也不是沒條件。她守在主人睡房中養病,我則可在家中其他地方走動。
問題來了……
主卧室和裡面的衛生間是她的活動範圍,屋子其他地方便歸我管。作為家中唯一健康的大男人,照顧她、她的貓、和屋子所有角落就落在我的肩上。這時我才突然發覺,屋子好像膨脹了許多!打掃洗刷是體力活,我雖然暫停了一切運動安排,但不到第三天,我的頸、背和腰便開始投訴,像要攪罷工似的。
另一項挑戰是要解決吃的問題,我們既不能外出,又不想只吃外買,唯有由我來負責煮食。我使出我的獨門烹飪秘技,把所有東西放進鍋子裡來一記熱浪翻騰,簡單省時。那知道準備食材才是真正的考驗,半天過去,把廚房弄得滿目瘡痍,吃罷又要花半天來收拾。
平時她是怎樣辦得到的呢?
上述所說的都只是小問題。最要我命的,也是快要把我迫瘋的,竟是一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感覺 ……
咫尺天涯 !
她不走出大廳,我不步入主卧室;我們在房門前對望,不敢越雷池半步;我們分開地方吃飯,分開房間睡覺。睡覺前,我們用手機互祝晚安。到午夜,我豎起耳朵,留意隔壁的動靜 ……
『她現在覺得怎樣?』『她的病情會否突然惡化?』『為何沒有一點聲音?她是否暈倒了?』『甚麼聲音?她起來了?有事麼?』
這才是最可怕的煎熬!
醫生說染疫後首五天是發病高峰期,傳染力也最強,十天後也有一定陽性機率。她現在的情況並不特殊,但這幾天的太陽和時鐘,實在走得太慢了!
我決定不再埋怨為何染病的是她不是我,那是於事無補的。我只希望她盡早痊癒,我很想盡快不用隔離。我深信她會完全康復,她只需要點時間。
至於如何快點解除隔離,我可想到了一個辦法 ……
要是我主動〝被〞感染了,我們在家就不用分開了!
這是一個想法,一個念頭。我沒有,不,準確一點說,是還未付諸行動,是還未 ……
理智告訴我這是個笨主意。但理智能撐多久?我真的不敢保證。
我為這個念頭的出現感到驚訝,但它出現了。
無怪乎人們常說人性是有弱點的,尤其牽涉到自己最在乎的人,理性往往會被擠出腦袋之外。這便是所謂人人有〝死穴〞,個個有〝軟肋〞吧。
而她,就是我的軟肋。
今天是第十一天。
她連續兩天都是陰性。
久違了的擁抱,鎖不住的淚珠 ……
我很感恩,今天我們面對這病毒,不再是束手無策,這是全球抗疫鬥士們的功勞。